【策瑜】【民国au】江东遗事 05
这边厢孙策携了周瑜的手，离了桥公馆，走上街来。此时正值初夏，外面日光已炎炎，孙策抬手遮了一下阳光，说，“公瑾，不如我们去喝咖啡，你看如何？”
周瑜讶异道，“伯符不是要急着回去办公吗？如何还有得时间！”
孙策笑了笑，摸了摸脑袋，“不是又临时改变主意了嘛，刚刚吃得太多，脑袋直犯困，就想着回去。现在出来被凉风一吹，又不想那么早回去了。不知道公瑾是否愿意陪我一起走走？”
周瑜含笑看着孙策，“一切便依伯符兄便是了。”
两人在栽满梧桐树的小道上绕来绕去，虽然日头毒，但这些梧桐就巧妙的遮住了大多数的阳光，在树荫下行走，颇为清凉适意。两人行走的速度也不觉慢慢缓下来，倒有几分闲庭信步的惬意。
“公瑾，你想喝点什么？” 穿戴整齐的侍者端上菜谱，孙策舒服地窝在咖啡馆靠窗位置的大沙发里，愉快的眯起了眼睛。
“一杯蓝山，加糖，谢谢。” 周瑜礼貌的向侍者微笑，侍者随即又看向孙策，孙策大手一挥，“我和他要一样的。”
侍者转身离去，这是一间开在街角边上的咖啡馆，虽然位于闹市，却又偏偏闹中取静，一砖一瓦布置皆别有意趣，小小一个花园，栽种了不少新奇花草，主人又细心裁剪，郁郁葱葱，极为雅致。两人择定了窗边的位置，点了咖啡，便开始愉快的攀谈起来。
侍者上菜的速度很快，不一会儿，两杯冒着热气的香浓的咖啡便摆在了两人面前，雪白的咖啡杯，周围一圈烫金边，看得出是上好的器具。周瑜用小勺轻轻搅动面前的杯子，袅袅的白气升腾起来，伴着缕缕咖啡的香气，孙策在对面看着周瑜，似乎周瑜好看俊秀的面容也已隐在这袅袅的白雾之中，似有几分冲淡悠远，只觉对面坐着的周瑜搅拌咖啡，往杯中融入方糖，这样简单的一举一动皆儒雅斯文，说不出的好看。
“公瑾喜欢喝咖啡吗？”
“还行，以前读书的时候，经常和一些同窗、教授去喝。不过少时在家里的时候，我父亲爱喝茶，便也跟他一起喝了不少的茶。”
“那公瑾以前是在哪里读书的呢？”
“我曾就读于金陵大学，后来毕业后，家中又送我去法国留学，这次也是回来不久，暂时在一家中学做了先生。”
“果然是高材生！我说呢，怪不得你又会弹钢琴，又会喝咖啡呢。看着你弹钢琴的摸样，那当真是行云流水，听说巴黎是出了名的浪漫之都，公瑾你在那里浸润了两年多，能有这样的气质，倒也不十分稀奇了。”
孙策这边不住口的夸赞周瑜，周瑜似乎有几分赧意，便着意将话题岔开，引孙策说些军营中的故事。孙策心下正对周瑜充满好感，看周瑜对他的故事也感兴趣，兴致勃勃，便专挑那好玩儿的说与周瑜。周瑜是读书人，不曾亲历那烽火连天的战场兵营，此时听孙策说的生动，脸上便也不觉露出了悠然神往的神情。
两人聊的兴起，不觉间杯里咖啡早已冷却。孙策抿了一口，皱起眉头，“这也太苦了些，又酸又涩！走走走，不喝了！公瑾，我们去江边吹吹风可好？”
两人起身，孙策结了咖啡的帐，便往江边的方向走去。此时太阳已渐渐下山，待两人走到黄埔江边的时候，恰是夕阳日落时分，金灿灿的映在水面上，十分好看。旁边的十六铺码头，船只来来往往，码头搬运的工人忙忙碌碌，进进出出，好一派繁华景象。
两人靠在江边的栏杆上，江风吹来，十分凉爽，孙策远远眺望着江心处，说“公瑾，你当时去法国，也是坐的这样的大船吗？海的那头，就是西洋？”
“可不是，比这样的船还要大上几分、我还记得，那时候我还晕了船，在船上吐了一天一夜，当真是苦不堪言呢！” 周瑜笑着摸了摸胸口，似乎仍对当年的苦楚心有余悸。
“晕船？我们江东的男儿，从小就在水里长大，怎么会晕船！”孙策只觉十分不可思议，又看了看停泊在江心的那艘大轮船，汽笛悠悠，白烟袅袅，周瑜此时正斜靠在栏杆边，夕阳暖暖照下，给周瑜周身似镀了一层金边，微风吹过，吹起周瑜额前的几缕柔软的碎发，露出白皙的额头，眉目棱角也更加柔和，如斯景象，孙策不觉看的痴了。
两人在江边看了一会，又慢慢沿着江滨前行。往前不远，就是十里洋场，全上海滩最为繁华的外滩了。这里又南来北往的商贾，大佬，阔少，富家小姐，太太，也有衣不蔽体的乞丐，为生计劳碌奔波的打工仔，黄包车夫，还有形形色色高鼻孔深眼窝各色头发的洋鬼子老外。两人往前走，人潮渐渐密集了起来，没有了之前的轻松适意，孙策也有些不开心的皱起了眉头。
刚想开口和周瑜说要离开这儿，孙策便听到前面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尖叫与哭泣之声，隐隐又夹杂着几声哀求。周瑜显然也是听到了，加快了脚步，挤进人群中去一探究竟。拨开层层叠叠看热闹的人群，原来是一个在江边乞讨为生的小孩儿，一不留神冲撞了一位洋人太太，弄污了这位太太雪白崭新的衣裙。偏生这位夫人身边跟着一个中国通译，长的尖嘴猴腮，却是十分凶悍，揪了着小乞的耳朵，拳打脚踢，又打又骂。那小孩也是吓得面无人色，不停的哭泣告饶。
周瑜脸上已露出不豫之色，叹道“光天化日之下，这通译也太过分，帮着洋人，这般欺辱我们的同胞，像什么样子！” 孙策见周瑜愀然不乐，便自告奋勇，纵身向前，说，“公瑾，且看我来教训教训他！”
说完，孙策便挤到前面去，那通译似乎打的兴起，手掌在空中高高举起，可尚未落到那个小孩子的脸，就觉得手臂上传来一阵疼痛，似乎被一个铁圈给紧紧的箍住了一般，不由大怒，“哪个活腻味的，敢管你大爷的事情！” 便回头向后看去。
“是你爷爷！”孙策冷冷地说。
通译看到身后孙策周身的气质，知他不是一般人，更多的污言秽语倒是没有冒出来。“他本就是个小孩子，不就无心弄脏了这位夫人的衣服，你叫她回去自己洗洗便是了，何苦来这般殴打他！何况你身为中国人，却这般偏帮外人，岂不是十分不妥！”
孙策语声严厉，周身又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，那通译倒是不敢再造次，但终究觉得不甘，喃喃道，“可是这小杂...小家伙弄脏了太太的衣服...”
“一码归一码！" 孙策摆了摆手，从口袋里掏出数枚大洋，扔在那洋女人脚下，”这些钱你送去洗衣铺子，保管还你一件干干净净的新衣裳。”
那通译垂头丧气，也不敢再过多辩驳什么，便弯腰去捡地上的钱。孙策便拉了地上那小孩儿起身，和颜悦色的拍去他身上的尘土，查看他有没有受伤。
“她在骂你。” 周瑜微笑着看向孙策，两人带了小孩儿挤出人群，身后隐约传来那洋女人气急败坏的叫骂声。
“骂便骂了，反正我也听不懂。” 孙策嘻嘻一笑，“早晚有一日，要把这些在我们中国地盘上胡作非为，志高气昂的洋人们全赶出去，看他们还敢这般嚣张~”
“会有这一天的。” 周瑜叹了口气，随即留意到身边这个小孩儿，蹲下身来，和颜悦色的看着他说，“孩子，你叫什么名字？可还有什么父母亲人没有？”
那小孩似乎从来没有人如周瑜这般和气的和他说话，倒像是呆住了一般，半响才说，“两位大老爷，我叫小豆子，父母亲人都死光啦！从小就在这码头上流浪讨生活，今日，今日多亏两位哥哥救下了我 ，要不我就被那个大爷给打死啦！两位大爷的大恩大德，小豆子是永世也不敢忘的。” 想想之前那个通译的凶悍，不由拍拍胸口，还是心有余悸。
“真是可怜...”周瑜感叹，随身摸出几个钱来，“来孩子，这有些钱，你拿去买包子吃吧！以后要多多注意了，再遇上那样的人，你只管跑便是了。”
小豆子接过钱来，又惊又喜，“多谢两位大爷！多谢两位大爷！”
“去吧去吧！”孙策挥了挥手，小豆子连忙站起身来，一溜烟儿消失在了外滩的暮色之中。
“时间也不早了，今日多谢孙兄的盛情款待，我也要早点回去了。”周瑜看了看天色，便要与孙策作别了。
孙策似有几分不舍，“天色还早...”看到天光早已渐黑，连星子都零星出来了，不由笑了，“确实是不早了，那我送公瑾回去？”
“不必了，这边离寒舍已然不远了，再说伯符兄你军中事物缠身，今日陪我出来走了一天，想必也需要早点回去才是。日子还长，便是以后再出来，也是一样的。”
孙策正自恋恋不舍，闻得周瑜一句“日子还长”，倒是比那九天玄鸟的吟唱还动听些，不由来了精神，说“对啊，以后日子还长呢，日后若再得空，我时常去看望些你便是了。公瑾精通音律，又熟悉外国西洋的风土人情，我有很多想要和你请教呢。只怕你以后不要嫌我太烦便是。”
“怎么会呢！”周瑜微微笑着，“随时欢迎孙兄过来。” 便要转身离开，末了又转身回头，补了一句，“能够认识你，我很开心。”
“我也一样，很开心！从来没有的开心！” 孙策看着周瑜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，露出了一个几分孩子气般的傻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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